2013年11月4日 星期一

短命的北二段。第三天,雨不停

十月十二,清晨四點,負責今早煮食的兩人來到我們的帳篷叫人。
一拿下耳塞,就聽到帳篷外的雨聲,心裡暗叫,不妙。

蹲在帳篷外的兩人說,雨從半夜就開始忽大忽小地下,他們站到高處看,不覺得這雨有歇息的樣子,問著帳篷內的領隊,今天要撤嗎?我們是覺得撤比較好。畢竟後面兩天還有兩個大斷崖要過,太危險。

在我左邊的領隊問了問我右邊的朋友,你覺呢?
右邊的朋友矇在睡袋裡說,我的意見也一樣。

就這樣,不到一分鐘的對話結束,五天的北二段註定這次行程中止短命。

一旦決定撤退回去,最重要的就是回去後到底車子能不能提前來接我們了。
這天的營地手機完全沒有收訊,看來勢必得退回到鈴鳴山頂才有可能撥電話。

那早餐就別那麼早煮吧,晚點再弄。領隊在帳篷裡對著外面全身穿著雨衣的朋友們說。

一說完,我們三個又繼續窩在睡袋裡,暖暖地補眠。

五點不到,負責煮早餐的朋友居然又來到帳篷前喊著我們,說早餐好了。

帳篷裡的我們三個完全沒有要從睡袋裡鑽出來的動作,很明顯沒有人要起來,忘了我們到底有沒有回答帳篷外面的朋友,只記得我左右兩邊的人各自在帳篷內碎唸了起來,不是都叫了他們晚點再煮嗎?怎麼又這麼早弄呢?

就這樣三個人放著帳篷外的朋友繼續賴睡著,比著誰先撐不住起來。

外面的雨還在下,朋友站在外面淋著雨聊著天,聽不清他們說著什麼,只斷斷續續一直聽見他們聊天的聲音。

忘了到底是幾點,也忘了到底是誰先裹著睡袋坐了起來,一旦有人坐起開始動作,剩下的兩人也只好跟著不甘不願地坐了起來。

這天一大早,一整個就是一片混亂。放在帳篷外的大背包早都濕了,我在我們的帳篷和離老遠的炊事帳來來回回地跑,要穿雨衣雨褲,要把睡袋收進防水袋裡再拿到背包,要穿放在帳篷一旁的鞋....朋友煮好的早餐早冰涼,他們重新熱了熱粥,可是我們三個人忙著趁裝備被淋濕前,趕緊先收進大包包內打包好,早餐吃一口,東西收一回地。

領隊和朋友還不忘也要一邊叨念今早的炊事組,幹嘛這麼早弄好早餐呢?反正都要撤退了,時間寬裕地很。

炊事二人組很無辜地說,他們一早四點一到,就很盡責地穿好雨衣雨褲,要到帳篷外弄早餐,全身早是一身濕,也不可能再窩回帳篷裡繼續睡啊。

一陣兵荒馬亂,收拾掉早餐,昨天辛苦背上來的水也全用不上了,大家努力地把水用掉,拿來洗手洗鍋都好,這麼辛苦背上來的水要倒掉,又是一陣笑鬧碎唸,就算是這麼狼狽的早上,大家還是不忘要胡鬧一翻。

穿好雨衣雨褲,重裝重新上肩,我們撤。

第三天,第二次上鈴鳴山頂
又風又雨的山頂和前一天的天藍完全不一樣

領隊找到點打了電話連絡接駁車,決定我們是今天一路衝出登山口,還是得在工寮多留一晚。最糟的情況,就是我們得照預定後天才出去,也就是一群人得在工寮打屁聊天兩晚一整天。

運氣好,隔天一早會有車,雖然今天回不了家得在山上多留一晚,但至少不是最慘的情況。

山頂風大雨大,大伙完全不逗留地一路下撤。
下山的路碰上另兩隊上山的隊伍。說他們今天要到我們今早離開的地方紮營,一切再看明天天氣做決定。

兩方人馬互相交換山上天氣訊息,我們沒有預備天,不能多留一天等機會,晚我們一天出發的對方人馬,延後一天決定撤退和前進。

撤退的半路上,好不容易走到避風處,大家伙兒小歇。我拿出我的沙士,求著大家幫忙喝完。這樣的淒風苦雨的,一向在山上最受歡迎的汽水一下成了滯銷品。一罐不過才六百西西的沙士在六個人手上傳來傳去還是喝不完。只是背包裡的重量可以減輕,一百克也是減輕啊。朋友笑說,又讓妳少了六百克重量了。我賊笑,這是一定要的啊。

撤回到工寮,前一晚還是人滿為患的工寮,現在只剩下我們。

朋友們把兩頂濕透的帳篷拿出來搭在工寮內,能晾乾多少是多少,加了水的帳篷,重量一下加了不止六百克。

其它人在快速收拾東西後,先煮了一鍋簡單的午餐麵,讓大伙吃了暖暖身。

吃飽喝足大伙換上乾的衣服
突然有個傢伙換了一件看來全新的襯衫
本來愁眉苦臉的大伙這正下笑鬧的興致又全來了
大伙笑鬧著說這是要在山上上班出差嗎?
完全不理朋友辯解這只是一般的登山襯衫
大伙胡鬧著說一定要拍下來不可

另一個朋友坐在一旁,突然做了一個自閉兒的動作
又被大伙胡鬧一翻,硬是被拍下當證據

雙十連假的第三天,大家在空著的工寮內把濕的衣服掛得滿室。我沒換下濕的衣服,想靠著體溫蒸乾身上的排汗快乾衣褲,全身還是冷地全縮在一起。有人突然說,不然妳可以拿個爐頭到帳篷內點小火,窩在裡面,這樣衣服就乾得快了。

我一聽,馬上兩眼睜大地坐正說,真得可以嗎?我剛就一直好想這樣做。
當然可以,就點小火,這樣妳的衣服會乾,帳篷也能乾。

太好了!我大叫,拿了我的爐頭一秒不猶豫地就往其中一頂帳篷衝。
各背一頂帳的兩個朋友馬上爭先大叫,選我那頂帳選我那頂帳。
我邊跑邊回著:好啦,我先在一頂帳待半小時,再到另一頂待半小時。

帳篷裡,我把濕了的護踝護膝全拿出來烤
才一兩分鐘,本來冷得發抖的身體一下暖地讓人想睡覺

本來只有兩個人在帳篷裡烤著火,不知何時六個人全都擠了進來。
大伙說這溫暖地都快讓人睡著了。

有人突然哀嘆著時間太長,突然無事可做好無聊。
怎麼會無聊,我們平常老是忙東忙西地,有什麼時候可以這樣正大光明地無所事事發呆,聊天,多好。

大概是帳篷內的溫度太舒服,一伙人沒了剛吃午餐時的笑鬧勁,全陷入昏昏欲睡的迷留狀。就這樣六個人這樣窩坐在帳篷裡,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無關緊要的事。忘了時間地一直到有人終於受不了太溫暖的帳篷,鑽出去呼吸新鮮的空氣。最後又只剩下我還不想那麼快離開溫暖的溫度。

只是再怎麼捨不得離開這舒適的溫度,瓦斯也不能這樣沒有節制地消耗啊。

一踏出帳,外面的冷空氣讓我一下全清醒過來。兩頂帳篷也幾乎全乾。大家開始收帳。免得潮濕的空氣一下又讓好不容易乾了帳篷沾水。

從廚房換到帳篷內,大伙兒又轉移陣地全站在工寮門口。
笑著說要迎接早上遇到的那兩隊人馬,歡迎他們加入撤退的行列。賭著這種天氣,他們是今天撤還是明天撤。
有人笑著領隊這次真是虧大了,沒收到大家的錢,還得先貼錢給先行撤退的隊友。這應該是領隊有史以來最慘的一次了。

在新認識第三天後,我終於耐不住好奇地問著曾在南湖摔落山谷出事的新朋友:你去年到底是怎麼摔下去的?

朋友:什麼去年,是前年啦,我也不是每年都在摔的好嗎?

我:XDDD....。我老人家,記憶力比較差嘛。
(2013.11.17update)
朋友談起當年出事時失真的報導仍帶著半氣奮和半無奈的情緒。報導裡對於事情發生的過程不但都不正確,連朋友的個人資料都不曉從哪腦補來,說他結了婚,還有一個對搜救人員亂發脾氣的妹妹。事後看了報導,
朋友的媽媽苦中作樂著問他:你什麼時候結了婚,怎麼都沒請我?
朋友:我也不知道,那什麼時候我有了妹妹妳怎麼都沒告訴我?
朋友媽媽:我也不知道,我還想問你呢。


一陣亂扯,大家開始拿出各自的行動糧,燒了熱水泡了茶,想辦法著要說服其它人幫忙吃掉自己的行動糧。

這種消耗多餘的存糧總是得比動作快的,一頓下午茶吃了好一回,才有人想起要拿出出發當天朋友友情贊助的麵包。只是大伙都已吃得半飽,離晚餐不遠,沒人賞臉,笑著朋友動作慢,個人造業個人擔,還是自己想辦法吃掉,一個勁虧他,他不吃就是對不起朋友。

山上的時間啊,用一種很緩慢的速度流動著。
說著全是不緊不要的事,胡亂地開著玩笑著。
這一秒說的事,就算下一秒就忘也沒什麼大不了。

有時我都會想,也許我愛上山,就是很期待這次又有什麼新鮮的胡鬧啊。

北二段第三天,雨,不願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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